2021開年至今,光刻膠成為了常常能在新聞中聽到的熱詞。
年初,央視報道了“光刻膠靠搶!進口芯片漲價20%”;七八月份,“華為投資光刻膠企業(yè)徐州博康”“彤程新材要砸7億元研發(fā)高端光刻膠”成為資本市場熱點,催動著二級市場的潮起潮落。
光刻膠概念股中最受關注的,無疑有上海新陽。
從2017年開始,上海新陽切進光刻膠產品研發(fā),并在今年6月份宣布自主研發(fā)的KrF厚膜光刻膠產品已通過客戶認證、取得首筆訂單。
5月份到7月底,上海新陽的股價一路沖高,大漲近80%,總市值超190億元。
但火熱的追捧,掩蓋不了中國光刻膠市場規(guī)模小的事實。據(jù)SEMI統(tǒng)計,2020年中國光刻膠市場規(guī)模為約3.5億美元(約合22.67億人民幣),其中用于先進芯片制造的光刻膠仍有90%依賴進口。
而在上海新陽的年中業(yè)績報表中可以看到,光刻膠產品尚未產生實際營收。目前,上海新陽的股價已經由高點回落了超20%,總市值也蒸發(fā)了超過50億元。
以上海新陽為代表的國內光刻膠企業(yè),到底成色如何?
光刻膠尚未產生營收
上海新陽突然成為熱門股,還要從今年5月份說起。今年5月下旬,市場突然傳出消息稱,全球光刻膠龍頭企業(yè)日本信越化學出現(xiàn)產能緊張,將限制向大陸芯片廠商供貨KrF光刻膠。
光刻膠又稱“光致抗蝕劑”,作用原理是在芯片加工過程中充當抗腐蝕涂層。芯片制造過程中的光刻步驟,就如同用刀雕刻出精密圖案的過程。這里的“刀”就是光線,“雕刻”就是曝光的過程。光刻膠可以與光線發(fā)生反應,使得芯片材料上出現(xiàn)所需的精密電路圖案。
一定程度上來說,光刻出的電路圖案越精密,就代表著芯片性能越好。采用不同的光刻光線,對應地需要搭配不同的光刻膠。目前,根據(jù)不同的光波長,光刻膠大致可以分為G線、I線、KrF、ArF、EUV這幾類。
全球光刻膠市場中,日美廠商占據(jù)了約87%的份額,國產光刻膠的進口比例高達九成。同時,高端光刻膠保質期僅有6~9個月,且保存較為困難,芯片制造商通常不會大量囤貨。
基于上述兩點,一旦日本廠商限供,中國芯片制造廠商難免陷入“無膠可用”的困境。
但隨后不久,上海新陽就傳來了光刻膠自主化的好消息。6月30日,上海新陽發(fā)布公告稱,公司自主研發(fā)的KrF(248nm)厚膜光刻膠產品,近日已通過客戶認證,并成功取得第一筆訂單。
同時,細心的投資者發(fā)現(xiàn),上海新陽不單有KrF厚膜光刻膠,而且在半導體光刻膠領域有全面的布局。
上海新陽在2021年中報中寫道:集成電路制造用高端光刻膠產品正在開發(fā)中,包括邏輯和模擬芯片制造用的I線光刻膠、KrF光刻膠、ArF干法及浸沒式光刻膠,存儲芯片制造用的KrF厚膜光刻膠,底部抗反射膜(BARC)等配套材料。
不過,仔細閱讀年中報中的財務指標數(shù)據(jù),會發(fā)現(xiàn)一個事實:截至今年上半年,上海新陽的光刻膠項目還未為公司帶來實際營收。
2020年,上海新陽營收約為6.93億元,其中過半數(shù)源自于與芯片半導體毫無關系的涂料產品,小部分源自于電子化學材料。而且這里所說的電子化學材料,是指電鍍液、清洗液、蝕刻液等,并非光刻膠。今年上半年,上海新陽營收為4.37億元,同樣源自于涂料、電鍍液、清洗液等產品。
那么,上海新陽的KrF光刻膠項目什么時候能夠產生營收?
根據(jù)上海新陽的高端光刻膠項目計劃,預計KrF厚膜光刻膠2021年開始實現(xiàn)少量銷售,2022年可實現(xiàn)量產;預計ArF(干式)光刻膠項目在2022年可實現(xiàn)少量銷售,2023年開始量產,預計當年各項銷售收入合計可達兩億元。
如果項目按計劃進行,到2023年,光刻膠有望成為上海新陽在涂料業(yè)務、電鍍液和清洗液之外的第三大支柱業(yè)務。
有一點要指出的是,目前上海新陽的光刻膠,離世界先進技術水平仍有差距。
上海新陽有望最先商用的KrF厚膜光刻膠產品主要用于存儲芯片的生產,ArF(干式)光刻膠主要用于中端芯片的生產。換言之,現(xiàn)階段乃至未來一段時間里,上海新陽還不具備為高端芯片產線供應光刻膠的能力。
當市場傳出限供消息時,資本市場一度將上海新陽當作了光刻膠國產化的最大希望。
以其為代表,南大光電、容大感光、晶瑞電材等國內較為知名的光刻膠概念股,也遭遇了火熱的市場追捧,無一例外地在今年7月份刷新了自己的股價記錄。
隨著時間過去,市場情緒逐漸趨于冷靜,幾大光刻膠股的股價已經有所回落。其中,容大感光的回調幅度最大,股價幾乎已經從7月30日高點的59.95元,回落到暴漲前的平均水平。
上海新陽的真正價值
容大感光主攻用于印刷電路板等產品生產的中低端光刻膠產品,而此類光刻膠并不能用于芯片生產。
同上海新陽一樣,南大光電、容大感光、晶瑞電材至今均還未實現(xiàn)高端光刻膠的國產替代。截至2021年上半年,南大光電的光刻膠產品尚未產生實際營收;晶瑞電材目前可以量產較為低端的I線光刻膠,但高端KrF光刻膠還處于客戶測試階段。
不過,這并不意味著上海新陽等企業(yè)無可取之處。
目前,上海新陽是國內唯一一家能夠為晶圓銅制程90~14納米技術節(jié)點提供超純電鍍液及添加劑的本土企業(yè)。另外,其研發(fā)的用于存儲器芯片的氮化硅刻蝕液,打破了外國企業(yè)壟斷,目前已經取得批量化訂單。
此外,上海新陽還與國內芯片制造龍頭中芯國際、半導體大硅片龍頭滬硅產業(yè)有著千絲萬縷的聯(lián)系。
2021年上半年,上海新陽營收為約4.37億元,同比增加45.78%;歸母凈利潤約1.08億元,同比增加316.82%;歸母扣非凈利潤4461.93萬元,同比增長76.42%。
在財報中,上海新陽表示,公司凈利潤較去年同比大幅上升的主要原因是:公司通過青島聚源參與的中芯國際戰(zhàn)略配售,計入當期損益。報告期內,上海新陽按照出資份額確認了公允價值變動收益金額為7438.54萬元,影響凈利潤6322.76萬元,占歸母利潤總額的58.5%。
早在2020年7月中芯國際登陸科創(chuàng)板時,上海新陽就曾通過青島聚源投資中芯國際。當時,中芯聚源發(fā)起設立了青島聚源作為專向股權投資基金,獲配8058.99股,合計為22.24億元。
共計14家A股上市公司參與了這次戰(zhàn)略投資,上海新陽是其中之一。根據(jù)上海新陽2020年12月的相關公告,公司出資3億元,用于認購中芯國際科創(chuàng)板上市的戰(zhàn)略配售股份,也就是說持股青島聚源約13.49%。這相當于,上海新陽應持有中芯國際約0.15%股權。
除了手握中芯國際股權,上海新陽還手握另一芯片巨頭滬硅產業(yè)的股權。
2014年5月21日,上海新陽與深圳興森、上海新傲等簽訂《大硅片項目合作投資協(xié)議》,聯(lián)合發(fā)起設立了大硅片企業(yè)上海新昇。上海新陽出資1.9億元,持股38%,為上海新昇的控股股東。
隨后從2016年到2020年間,國產半導體硅片龍頭滬硅產業(yè)多次對上海新晟表現(xiàn)出了興趣,并最終借助收購、增發(fā)等方式,在把上海新晟變?yōu)槿Y子公司的同時,與上海新陽搭上了線。
2016年,滬硅產業(yè)通過三次收購,拿到了上海新晟62.82%的股權,一躍為后者的控股股東,并借此與上海新陽成為了股權關聯(lián)方。
2019年、2020年,滬硅產業(yè)分別以發(fā)行股份、收購的方式,把上海新晟收入囊中。
上海新陽則得到了滬硅產業(yè)5.63%的股份。
至此,通過這樣幾番運作,上海新陽借助上海新昇,實現(xiàn)了對滬硅產業(yè)的股權投資。
而2020年4月份上市以來,滬硅產業(yè)總市值一度沖破千億,目前超過740億元人民幣。截至2021年上半年,對滬硅產業(yè)的股權投資為上海新陽帶來了約36.41億的收益。
上海新陽對滬硅產業(yè)的股權資產,放在其他權益工具投資科目下。
根據(jù)新金融工具相關會計準則,這一項不計入當期損益,而是計入其他綜合收益。
聚源芯星的股權資產放在其他非流動金融資產科目下,計入當期損益。
所以滬硅產業(yè)的股價波動,不會影響上海新陽的利潤表,中芯國際的股價變動則會影響上海新陽的凈利潤。
而手握兩大芯片巨頭的股權,上海新陽的投資事項的價值甚至不亞于主營業(yè)務的價值。這也難怪,國產光刻膠市場面對的桎梏實在是有點多。
上海新陽等國產光刻膠概念股的現(xiàn)狀可以概括為,頭頂“國產光刻膠的希望”光環(huán),但仍在產能與技術先進程度兩端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。
這種境況,有歷史因由。
國內半導體材料企業(yè)對光刻膠的研發(fā)普遍起步較晚。2017年,上海新陽剛開始研發(fā)低端的面板顯示用光刻膠。同年8月2日,上海新陽官宣將在韓國設立全資子公司,研發(fā)面板顯示用黑色光刻膠。
根據(jù)長江證券研究所的相關研報,2017年時,日本企業(yè)TOK、Cheil、新日鐵化學等,已經在黑色光刻膠市場中占據(jù)了超90%的份額。
另據(jù)業(yè)界信息,目前北京科華是國內唯一一家實現(xiàn)了KrF光刻膠量產的企業(yè),為中芯國際供貨。北京科華并未上市,由上市公司彤程新材的子公司——彤程電子控股。據(jù)開源證券的相關研報,北京科華在2012年12月建成KrF(248納米)光刻膠產線。
相比之下,美國企業(yè)IBM早在上世紀80年代已攻克了這項技術??陀^來說,北京科華距離世界先進水平,也有較長的路要走。
除了起步晚,國內光刻膠企業(yè)還面臨的一個難點,是高端光刻機的禁運。
浙江大學高分子科學與工程學系研究員伍廣朋曾在接受《中國科學報》采訪時提到,“光刻膠與光刻機往往是結盟售賣”,即在光刻膠的研發(fā)階段中,企業(yè)需要購買光刻機或與擁有光刻機的芯片制造廠合作,以及時驗證光刻膠及其配套試劑的性能。
光刻膠配方的驗證成本高昂,部分原因也在于此。一臺光刻機的售價從數(shù)千萬美元高至過億美元,全球最先進的EUV光刻機售價達1.2億美元。
但即使有雄厚的資本,由于國外高端光刻機對國內禁運的政策,國產企業(yè)始終難以獲得高端光刻機。
國內光刻膠企業(yè)的常見的解決方式是購買國外的二手光刻機。
比如1月19日,晶瑞股份(現(xiàn)已改名為晶瑞電材)公告披露,經該公司多方協(xié)商、積極運作,順利購得一臺二手的ASML XT 1900 G I型光刻機,用于研發(fā)最高分辨率達28nm的高端光刻膠。
而這臺二手光刻機的賣方是韓國SK海力士,晶瑞股份總計花費了1102.5萬美元(約合人民幣7138萬元),并通過代理商多方協(xié)調才輾轉購得。
其實還有另一種更好的解決方式,就是與芯片制造廠深度合作,用他們的光刻機進行研發(fā)高端光刻膠,省心省力又省錢。光刻膠作為技術壁壘最高的半導體材料,研發(fā)過程較為漫長,也很需要客戶的支持。
上海新陽4月21日對深交所的一封回復函中曾寫道:光刻膠產品量產前,需完成產品配方開發(fā)、應用工藝開發(fā)、生產工藝開發(fā)、客戶驗證等四個方面的主要工作,之后公司才有機會獲得訂單。
其中應用開發(fā)工藝,需要在客戶的芯片生產線上完成;客戶驗證階段需要經過基礎工藝考核、小批量試產、中試、量產測試四個階段。
光刻膠企業(yè)與客戶綁定極其緊密,也造就了現(xiàn)有的芯片制造廠輕易不愿更換光刻膠供應商的結果。在外國企業(yè)占據(jù)90%市場份額的背景下,“上海新陽們”難免左支右絀。
因此,伍廣朋在媒體采訪中分析到,要實現(xiàn)光刻膠的國產化,“需要上下游協(xié)同推進才有出路”。
從市場規(guī)模來看,在半導體產業(yè)鏈條中,光刻膠市場占比不足1%。數(shù)據(jù)顯示,2020年全球半導體市場規(guī)模4260億美元,而應用于半導體市場的光刻膠規(guī)模卻僅為19億美元。
在全球光刻體系都被外企占據(jù)話語權的當下,光刻膠是中國必爭的1%
文章轉載自微信公眾號:DT新材料
國產光刻膠任重道遠